2023、8、1-31 蜕心堂作画适时手记
江南达者 童山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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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《寂林幽黑遥山白》。忆及那日在长白山脚泉畔亭阁中，林下眺望，隐见远山一派淡然雪意，因以为兹画。固乃传统小品山水惯常题材矣。由吾处置，焉敢趋步于先贤踵后，更无心循守世俗成法。因之纯出以写笔，驱著涵浑色墨，但求于幽、寂、黑、白、远、近之间得示趣味。毕竟幅内情景简单，表述亦宜止此。2、《松花江上柳絮轻》。忆写游哈尔滨松花江畔所得实境。似此等景象，虽现场感觉甚佳，但纳入写意翰墨画图，也只有作画之人，才得能体会其分寸感颇难拿捏。所示一切，既已明晰呈现幅内，何消文字描述。驻笔回想，亦只在空间之安排、气韵之贯注、浓淡虚实之构成与色墨关系之搭配上用功耳。另，看似平实亦然郁乎文意的一句题款（非诗句，并未循音韵格律），其简洁之趣，当也与画面清淡风格两相协调。3、《长白山至图们江途中》。由此东北行所得之己诗意画作。既曰“诗意画”，其与客观自然景象拉开距离，固不待言。原诗为：“野行谁与从？遍岭美人松。朔气余清冽，春光始郁浓。逐云风拂拂，绕石水淙淙。远路山无尽，倚窗人未慵。”画即主要以其地晚来季节中寒气犹存而春渐秾丽之特定景色为依托，着重表现车行于浩瀚松岭之视象。力戒将万千松树画得琐屑具体或平薄柔弱，唯取起伏涵浑刚健之势，俯瞰间但觉烟岚浮动、有风隐掠岭麓则整幅暗含山声吟啸意趣。似此等画作，最在全局气韵及丰厚层次。画成凝神静观，庶可称焉。4、《夕阳下，暝雾渐弥北极村》。近偶因画纸雨湿留渍痕。这人既生而随意，乃因势利导，反将其另派用场。兹，当时暮色中初到漠河北极村所感知视象也。黄旧霉斑之纸，更配以碟砚中浓稠之残色宿墨，率性抒写，竟得浑茫朴拙画趣。据实之境，毋须赘述；唯木板屋院墙头小旗及墙脚毛腿雄鸡，在此特定环境，看去似乎倒别有味道。5、《晦雨久阴横道河》。写东北行中所见此沙俄时代遗迹。其街市特征、尤其是远景坡麓间高耸的东正教堂连同近前路边俩“套娃”造型，既已可见由来已久的文化浸润痕迹。而箧内正巧有这霉湿之纸，用以表达苍黄暝雨中寻访史遗之境，则岂非太过恰当。昔吾尝言，历来本国山水崇尚气势而相对薄弱于色墨质感；兹作也，借助变质之纸，另觅所欲强调之陈旧视感、幽杳意蕴，亦自觉妙哉。试看幅中弥天匝地渍癍滞痕，那“肌理效果”，又哪是想画便随意画得出的……6、《初夏长白山巅》。忆写当时在此山高处俯眺四下所得意象。款识内所附“皑皑冰雪中庶可远望其下茫茫原野”，已将这特定地域之季节气候，大体道出。而山头哨所、天际云层蕴藏之凛冽气氛，与山下远方所隐透着的一派未识生机，同眼前这片雪景所示阔大复觉细微之视感交互对映，已自有着一种令人动容的难言意味。盘曲山道上驶来的一辆汽车，作为点缀，亦然加强了具体的时代及环境感。总之，虽画幅大小有限，则其画境似颇为浩瀚深远。7、《额尔古纳湿地》。由内蒙至黑龙江途中所见。兹既号称“亚洲第一”，其规模果是可观。吾人于此仅走马观花揽其自然视象，并不涉及任何社会历史或民族风情；然即便如此，这边陲风貌，辅之以大片云物在阴晴不定、光影迷离状态下浩茫且变幻莫测之概，仍得浑厚深沉壮丽之感。似此等画作，唯取整体幅面构成之节律呼应关系，连同色墨斑驳与浸渍感觉，至若各类细节，令其于个中或隐或显，自识乃称得当。8、《蒙俄边陲小镇》。亦属登临额尔古纳湿地高处得来意象。将今之边地城镇凡见“新貌”之物隐淡处理，却一一撷拾其固有之地域、民族风格特色，并亦强化古、旧因素，遂得此“残篇褪色”感觉。坡崖高头，既有人凭栏俯瞰白云悠悠；低下犹见游者络绎不绝。斯情斯境，入画借助宿墨败色与走性宣纸，勾刷渍染之下，竟也独具一番趣味。9、《汉中川峡雨溟迷》。东北行归途中得境。时火车虽一晃而过，但车窗外这川陕交界地峡江滞雨的景象，却深深印于心目。箧内受潮留下渍痕之纸，亦恰用以此等浑黄朦胧视感；斑驳色墨之迹与天然形成的莽苍光影效果，得以强化晦明不定、风雨时来之特定氛围。通幅着笔有限，挥扫点厾间自然留下腕底运作之概。详略之间，殊见生动。幼时研习水彩画，其中有“沉淀”一法；今观此，当属移接得来而生发之。10、《根河寒月下，杳淡似春初》。那夜到达所谓中国“寒极”根河，连同次日早晨于住宿庭院间得来观感，以此生发意象。弥天澹然月华之下，已具今世特征的原木屋楼，灯火微明；一辆旅游大巴车孤伶伶停在空落院坝中。则近旁暗示其农家属性的菜畦畜圈，及一树既至阳历六月方若春来新绽之桃花，与几钵（粗大枯树兜凿空为钵）培植的嫩秧幼苗，并篱栏内饲养的两只山雉，莫不体现这北国边陲风貌。如此几般满含地域标识之细节，并以随意笔触抒写而出，看似简洁，其实已存丰富内蕴。11、《草原大河·呼伦贝尔观感》。这纯粹草原风光纳入写意翰墨，最是难画。何者？——地势过于简单，作为山水画面构成，乃反觉忒不简单矣。故尔，兹画在注重其自然风物清旷辽阔的基调前提下，力求撷取各种物象特征，尽量显示本身“质地”感觉，遂远却视感之平薄单调。又，此毕竟为“写”而非“刻画”，是以处处着意流露率性而为之笔触墨迹渍痕，皆为见其丰富性。画者不拘一格，自在优游表达天地万物风貌，此其是耶。12、《回程哈尔滨车窗偶见》。东北游归之际，既遇此难得景观，先吟得绝句，继而得这“己诗意画作”。城市山水，自是以江山形貌为基底，然后取建筑物高低错落之势求得画面变化；则具体此作，尤其加之气象特征，更突出船泊江岸并当地外来文化影响痕迹，乃成新异视象。大写之笔，虽逐处俱一带而过，但亦尽可能示其细微感觉，以符诗意本身：万叠暝云天际浮，几艘船舶傍长洲。残霞电闪微辉映，一瞬奇观未可求。——落实于色墨处理，却在大块浓淡干湿墨迹内，辅之以鲜灰程度不一之色感，及至电闪处，遂为全幅浓郁鲜艳之“心点”。13、《明灭阴晴山水间，汉渝风物慰吾心》。东北游归，川陕途中见此旧境。感毕竟南国山川迤逦蕴藉、结体丰富多变，因而熟悉情怀浮泛于心，乃欣然抻纸命笔布墨以为。其华滋苍润视象，略无阻滞出自腕底。向日异地来川画者，多惊叹巴蜀之地山水宜于入画；吾人既类之“土著”也，焉能对此视而不见反刻意外求。偶尔远游觅索它乡意象，究其实，不过拓展眼界并充盈箧内所呈耳。东北行组画至此终。
·封面所示为文中所述第7图《额尔古纳湿地》。其余所涉画作，俱已在日前上传于QQ空间相册（896274483）本年度画库中。其文图对应之帖，日后在本人微信公众号“中国画”（蜕心堂存墨）栏目中依序发布。
